简介

        院士口述故事是通过院士口述、组织访谈、史料编纂等方式,以挖掘整理广大院士在科研生涯中亲身经历的中国科技界的重要事件、所承担的重大创新成果以及为国家科技事业作出的贡献为重点,以“小故事”的呈现方式,通过多媒体相结合的传播形式,面向公众传播,弘扬科学精神,展示科学家风范,扩大中国科学院和学部的社会影响。

李星学:上下求索 终有所得


时间:2019-01-16作者:李星学

  中国文学家、历史学家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借用诸家诗词来表达他治学的三种境界。其中第三句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对自然科学家们追求真理或创新而言,也是至理名言。首先是“众里”,一是面对前人的已有成果即文献,也许洋洋大观,甚至汗牛充栋,需要全面或详或略的大体了解,尤其对众说纷纭的问题,得摸清各种说法的来龙去脉和当时的历史背景以及问题的症结所在;其次,对搞地层学和古生物学的人而言,这个“众里”,就是多作野外地质考察、采集尽可能多的化石标本。总之,就是要详细地占有材料,这是任何科研创新的前提。说到“寻”,即寻求某个问题的解决、概念的创新乃至大的发现或发明,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坚忍不拔的刻苦努力,千百度地寻寻觅觅,才会有“却在灯火阑珊处”那豁然开朗的成功喜悦。当然,“寻”,还有个思想方法的指导问题。依我的体会,懂点哲学,对搞科研是大有好处的,可以少走弯路。自然界的现象如同万花筒,但要找出现象之间的内在联系,即事物的本质,却非常不容易,要尽可能避免形而上学、简单化甚至歪曲的三段论,学会由表及里、去伪存真、综合分析的辩证思维,特别是抓主要矛盾的方法。作为一个年届耄耋的地层古植物学家,我在这个领域里耕耘六十余年了,事业上略有小成,除了自己的主观努力以外,主要还是得益于新中国的成立,党和国家对国民经济发展和科学技术的高度重视,为我们创造了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以及许多同行,包括老师前辈的教诲鼓励和朋友学生的大力帮助。前面解题的一段话,也是我的经验之谈。下面我举几个例子,略加阐述,我是如何求索的。

  《中国晚古生代陆相地层》一书,涉及中外文献、专著约500种,从泥盆系至二叠系的每个地层单元,几乎都是众说纷纭,包括这些地层的命名沿革、定义、分布范围、上下接触关系、化石内涵、时代归属、对比关系等等,我都一一加以考证,与我长期野外地质调查相结合,去伪存真,由表及里,综合分析,既尊重先人的劳动成果,又不迷信权威甚至自己的老师,从而得出比较客观的结论。

  例如分布于长江中下游的一个地层单元五通组(曾误称“乌桐组”“梧桐组”),仅时代问题,意见分歧就很大。当时古植物学家定其时代为早石炭世,而鱼类化石专家根据更古老的胴甲鱼类的发现,认为属中泥盆世晚期-晚泥盆世早期,二者相差两千多万年。我根据对植物群的综合分析,并查阅有关鱼类化石文献,特别是注意到近代非洲东海岸深海还发现了数量极少的茅尾鱼(空棘鱼类残存的一种,被称之为主要生存于泥盆纪总鳍类的“活化石”)的事实,从而推论其时代为晚泥盆世,这个结论至今基本上还是正确的。

  关于华夏植物群及其相关地层的时代和对比问题。由于欧洲是古植物学的发祥地,有着悠久的科学史,也出过不少的古植物学大家,部分受“欧洲即世界”的影响,反映到古植物学的研究上,就很容易把在欧洲一隅所得的归纳性结论推广到其他国家,这种片面性即使在某些优秀的古植物学家的著作中也在所难免,并且影响到我国的学者。例如著名的瑞典古植物学家赫勒,他所著的《山西中部古生代植物》(1927),至今仍不失为一部经典,但由于上述原因,以及认识有一个过程,他对相关植物群的解释和地层时代的确定,就不无缺点甚至错误。如山西组、上石盒子组或龙潭组、“石千峰组”的时代、对比问题,对华夏植物群与前苏联的安加拉植物群的关系问题等,他的结论就经不起实践的检验。我在《华北月门沟群植物化石》(涉及中外文献、专著近300种)一书中,系统研究了丰富的植物化石材料,不但大大充实了赫勒早年奠定基础的太原组、山西组植物群组合内容,并根据当时已发表的大量资料,较全面地总结了全国石炭纪-二叠纪植物组合的特点、演替概况以及其中某些代表属种的消长关系,对我国此期陆相或海陆交互相地层的划分、对比起到了重要指导作用。更为重要的是,结合相关地层、古生物(包括古动物)、古地理、古气候、沉积学等领域研究的新进展,我对前述赫勒教授等人的观点,本来早就有怀疑,逐一进行多方位的分析、深入的讨论,从而得出了与之不同的新结论,40年过去了,我的那些观点,虽然很难说是完全正确,但大多基本上站稳了脚跟。

  我在治学方法上,除扎实的基础知识(包括专业、文字即中外文)、工作上的基本功外,很重视野外地质调查与室内的缜密研究相结合,在知识积累方面,很注意“博”“约”(专、精)兼顾。我始终坚守以古、中生代植物和相关地层为主的专业园地,同时又密切注视着有关知识的潮流走向,诸如大地构造、板块学说、古地理、动物化石、煤田地质、沉积学和新近兴起的各种生物演化学说,我都略加涉猎。创新源于积累,否则,要想在科研上有所创新突破,是不可能的。

  (节选自郭传杰主编.中国科学院科技创新案例(二).北京:学苑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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