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院士口述故事是通过院士口述、组织访谈、史料编纂等方式,以挖掘整理广大院士在科研生涯中亲身经历的中国科技界的重要事件、所承担的重大创新成果以及为国家科技事业作出的贡献为重点,以“小故事”的呈现方式,通过多媒体相结合的传播形式,面向公众传播,弘扬科学精神,展示科学家风范,扩大中国科学院和学部的社会影响。

卢永根:我的成长经历


  19538月,我从华南农学院农学系毕业。当时大学毕业生都服从国家统一分配,都主动争取到最艰苦和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填写的第一志愿是到海南岛发展橡胶。但组织上最终决定让我留校工作,分配我担任作物遗传育种学的助教。在高校当专业课教师,既要教学,又要从事科研,我成为了科教工作者。从我大学毕业后算起,我从事水稻遗传育种研究工作已有50余年。

  在科教生涯中,对我影响至深的有好几件事。1955年至1957年教育部在北京农业大学举办作物遗传育种进修班,聘请苏联专家讲课,由全国各农业院校派年轻教师参加,为期两年,我有幸被学校选派。当时正大力提倡学习苏联,学习“先进的”米丘林遗传学,批判“反动的”、“唯心的”摩尔根遗传学。此时北农大有两位全国知名、坚持摩尔根遗传学观点和“屡批不改”的教授,一位是杂交玉米育种专家李竞雄;另一位是植物多倍体专家鲍文奎。夏季每天早上都看到李教授身穿白色的工作围裙,带着镊子、剪刀、纸牌和纸袋,一个人孤独地默默地在玉米试验地上去雄、授粉和套袋,竟没有人理睬他和协助他,他的敬业精神使我深受感动。我是进修班的班长,我们决定请李、鲍两位教授给我们上专题课。他们都鲜明地坚持自己的学术观点,讲述的内容十分充实和令人信服。鲍先生给我影响最深的有三点,他提出:(1)试验材料必须是遗传上纯合的,能真实遗传的;(2)试验对照必须是严密和客观的;(3)试验数据必须是有代表性和可靠的,应经过数理分析判断。这些观点对我以后的研究工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以这些观点来考察当时《苏联农业科学》上刊登的许多文章,试验个体少,试验材料不可靠,对照不严密,数据只得平均数,是不科学和不能令人信服的,这使我对植物无性杂种产生怀疑。当时全国范围宣传米丘林遗传学的风很劲,我没有正面提出过反对意见。我只是说过,对作物的引种和栽培,米丘林学说有一定的指导意义,但摩尔根遗传学和生物统计学才是作物育种工作的理论基础。1957年反右派运动开始后,我曾在北农大“整风”座谈会上讲过的这些话的记录,被作为“右派”言论给“揭露”出来和转回原单位的党委了。同事们批判我“反对学习苏联”,是“披着米丘林的外衣,干着反动的唯心的摩尔根的勾当”。我那年才是26岁的青年助教,却成为了全校大批判的“靶子”。最后给留党察看一年处分,没有把我划为右派分子算是幸运的。到1962年才给我“甄别平反”,但我没有好好“接受教训”而改弦易辙,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因此在“文革”中又再次遭到批判和大字报“围攻”。最后的实践证明,李、鲍两位教授是正确的,他们在科学上都做出了重大贡献,1980年双双当选为中国科学院的学部委员(院士)。反观某些紧跟米丘林遗传学因而显赫一时的“学者”,最终却一事无成。历史是无情的,使我认识到一个科学工作者应讲诚实、正直,坚持实事求是,敢于独立思考,不赶浪头。政治同科学是有联系的,但科学毕竟不等同于政治。学术上和科学上的是非问题只能由专家学者通过实验、自由讨论以至辩论来解决,行政决不应进行干预。

  丁颖院士是对我成才和毕生从事水稻研究起决定作用的老师。195211月院系调整后,我才认识丁老师。我听过他讲的专业补充课,主要内容是中国栽培稻种的起源演变和中国稻作区域划分,他慈祥的面孔和渊博的学识,深深把我吸引住了,使我开始对水稻产生了兴趣。1961 8 月,中央决定为老专家配备科研助手,他挑选了我。从此,我在水稻遗传育种研究领域走上了“不归路”。直到196410月他在北京逝世前,我一直在他身边工作。跟他出差各地,跑遍了全国的稻区,亲聆他的许多教诲,从他身上得到了许多教益:一是他具有火一般的学习热情。真正做到活到老学到老,对自己的成就永不满足。二是他淡泊明志,勤恳敬业。生活俭朴,学农爱农,献身农业,除了一大堆书籍,身后什么财物都没有留下。三是他一丝不苟,虚怀若谷。每一篇论文发表前,总要反复修改,逐字推敲,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放过。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努力效法。

  (节选自中国科学院院士工作局《学部通讯》,2003年第4期 “院士自述:我的成长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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