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院士口述故事是通过院士口述、组织访谈、史料编纂等方式,以挖掘整理广大院士在科研生涯中亲身经历的中国科技界的重要事件、所承担的重大创新成果以及为国家科技事业作出的贡献为重点,以“小故事”的呈现方式,通过多媒体相结合的传播形式,面向公众传播,弘扬科学精神,展示科学家风范,扩大中国科学院和学部的社会影响。

吴孟超:用一生为理想去奋斗


时间:2023-12-11作者:

我是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这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建立肝脏外科与肝癌斗争。我的经历很简单,先是在马来西亚的光华学校念小学和初中,回国后考入同济大学附中和医学院,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工作在第二军医大学。回顾自己的经历,我最大的感受是,做人要诚实,做事情要踏实,做学问要扎实,而且一定要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和人生理想。而我的目标和理想是:早一天摘掉戴在中国人头上的“肝癌大国”的帽子,让我们的人民健健康康地生活!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时,我正在读初中。那时经常遭受外国人的欺负,所以心里特别希望咱们的国家强大。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我和全班同学将募捐来的钱,通过陈嘉庚先生组织的华侨抗战救国会寄给了八路军,后来竟然收到八路军总部寄给我们的感谢信,让我很受震动。后来,我向父母提出要回国参加抗日队伍。就这样,1940年春天,我和其他6个同学一起相约回国。经过30天的辛苦旅途,到达了云南昆明。我们发现, 形势根本不允许去延安。参战抗日的想法无法实现了。我和同学们合计着,继续念书吧。就这样,我考入了因战乱迁到昆明的同济大学附中。后来,考入同济大学医学院,走上了医学道路。

1956年,我听一个老一辈的医生讲,日本的一个医学访问团专家傲慢地说:中国的肝脏外科要想赶上国际水平,最少要30年的时间!听了这话,我心里非常不舒服,并下定决心要证明我们能站在世界肝脏外科的最前沿,要用实际行动为我们的国家争光,为我国的医学争光!

1958年,我们成立了以我为组长的“肝脏外科三人研究小组”,开始向肝胆外科进军。我从基础做起,首先是了解肝脏结构,其次是解决手术时出血的问题。肝脏是人体新陈代谢的重要器官,不同于其他脏器,其他脏器一般都只有2种管道,而它有4种管道,所以血管非常丰富,手术容易出血。如果能够把肝脏血管定型,在不同的4种管道里灌注进不同的颜色,血管走向就一目了然了。为了做成血管定型标本,我们在用作养狗的“狗棚实验室”一干就是4个多月,接连试用了20多种材料,做了几百次试验, 无一成功。有一天,广播里传来了荣国团在25届乒乓球赛上夺得冠军的消息。我突然想到,乒乓球也是一种塑料,能不能用它作灌注材料呢?于是,我们就赶紧去买来乒乓球剪碎,放入硝酸里浸泡,这一次,居然获得了成功!此后,我和同事一鼓作气制成了108个肝脏腐蚀标本和60个肝脏固定标本,找到了进入肝脏外科大门的钥匙!我发明的“常温下间歇性肝门阻断切肝法”,既控制了术中出血,又让病人少受罪,还使手术的成功率一下子提高到90%!这个方法到现在都在用。

1960年,我主刀完成第一台肝癌切除手术;1963年,我们准备进军中肝叶。中肝叶被称为肝脏外科“禁区中的禁区”,做中肝叶手术除了需要一定的勇气,更需要严谨求实的科学态度。手术之前,我在动物房对30多条实验犬进行实验观察,直到确认已经达到保险系数,才决定在患者身上手术。于是,我完成了我国第一台中肝叶切除手术,也正是这台手术,让我们迈进了世界肝脏外科的先进行列。1975年,切除了重达36斤的巨大肝海绵状血管瘤,至今还保持着世界纪录;1984年,我为一名仅4个月的女婴切除肝母细胞瘤,创下了这类手术患者年龄最小的世界纪录;1979年,我参加了在美国举行的第28届世界外科大会,报告了181例肝癌手术切除的体会,引起强烈反响,确立了我们在世界肝脏外科的领先地位;21世纪以来,我们的肝癌介入治疗、生物治疗、免疫治疗、病毒治疗、基因治疗等方法相继投入临床应用,并接连取得重大突破,提高了肝癌的疗效。

我进入肝胆外科已经50多年了,做了1万多台大大小小的手术,可以说所有的肝脏手术都做了。但是,我常想:一台手术只能挽救一个病人的生命,对于我们这个肝癌大国来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1996年,我用自己的积蓄、稿费和奖金,加上社会各界的捐赠共500万元,设立了“吴孟超肝胆外科医学基金”。2006年,我把获得国家最高科技奖的500万和总后奖励的100万全部用到人才培养和基础研究上。有人问我,为什么自己不留一点?我说,我现在的工资加上国家补贴、医院补助,足可以保证三餐温饱、衣食无忧了。可能这就是我的老师裘法祖教授常教诲我的:做人要知足,做事要知不足,做学问要不知足。

创新需要有敢于怀疑、勇闯禁区的精神和胆识,更离不开科学的态度和严谨诚信的学风。因为创新不是想当然,那是脚踏实地的探索,那是日复一日的积累!

我在这方面对学生要求特别严。在审阅论文时,我对他们的数据和病例都会进行核实,有时甚至连语言的表述方式和标点符号都不放过。还有关于论文署名问题,我没有参与的文章一概不署名,没有劳动就不能享受人家的劳动成果,那种不劳而获的事我不干。

我对学生还规定他们必须有过硬的基本功,做到“三会”,也就是:会做,判断准确,下刀果断,手术成功率高;会讲,博览群书,能够阐述理论;会写,善于总结经验,著书立说。查房时,我经常逐字逐句查看病历和“医嘱记录单”,对出现错误的既严肃批评,又指导帮助。我们当医生的,所做的一切都关系到病人的生命和健康,一点也马虎不得。这么多年来,我培养了上百名学生,不少人成名成家了,或者是一个单位的骨干力量,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把自己掌握的知识和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们!

(节选自《学位与研究生教育》,2013,(0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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