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报】金亚秋:山高气清,水静流深

日期:2015-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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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亚秋坦言自己存在精英主义思想,在他看来,“科学家”的确不是一份普通的职业。“然而,我理解的精英,是能承担没有人要求你去承担的责任,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7月27日,在意大利米兰召开的IEEE国际地球科学与遥感(GRS)年会(IGARSS)上,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教授金亚秋从IEEE GRSS主席、美国密歇根大学教授Sarabandi手中接过了“IEEE GRSS杰出成就奖”的奖状与奖牌。该奖项表彰他在“自然介质极化电磁散射辐射传输及其空间微波遥感应用”的杰出科学成就。金亚秋是GRS领域50多年来获得杰出成就奖的第一位非欧美科学家。

  获奖后的日子仍像往常一样,金亚秋每天早上7点前到达实验室,静静地开始一天的工作。

  “山高气清,水静流深”,这是金亚秋写给自己的挂幅。他说,这是他的价值追求,也是他的努力实践。

  少年与理想

  金亚秋记得自己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偶然从同学的哥哥口中听到了中国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为中国争光的新闻。那时的他虽不懂得“宇称”与“宇宙”有什么区别,但他长大成为一名中国科学家的梦想开始萌生。

  金亚秋的中学时代是在有150年历史的上海中学度过的,这所著名中学的毕业生中至今已涌现出了50多位院士。在学校里,他记得第一次聆听了华罗庚先生的演讲,脑海里充满了对中国科学家的崇敬。

  在20世纪60年代的艰苦年月中,优秀的求学传统使得金亚秋在理想追求与文化素质上逐渐成长。金亚秋说:“自立更生、发愤图强、为国争光,正是那个年代有志青年特有的纯真理想。”

  他记得60年代的中国缺油,汽车顶上都有一个大沼气袋。在中学回家路上,坐公共汽车路过中山西路沼气站,汽车需要停下来加沼气。“加气时气味非常难闻,乘客纷纷捂着鼻子。但我想,我将来要为国家搞科学研究,什么危险都有可能,现在这点气味算什么,照样大口吸气。”

  金亚秋坦言,当年的少年所做所想也许不是今天的同龄人可以完全理解的,但十几岁少年的志向一直支持他直到今天。“我很庆幸我没有改变我的少年初衷。”

  他早知道自己的理想与追求,无论在以后几十年岁月中的各种挫折与际遇,他都是全身心投入学业,他的中学、大学、研究生阶段各学课的成绩单都是优秀,或许是现在称谓的典型“学霸”。

  1978年中国科学院恢复了研究生制度,周秀骥院士录取了金亚秋。随后,金亚秋被挑选为中科院首批100名公派出国学习的研究生之一。1984年10月,金亚秋成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电气工程与计算机科学系获得博士学位的中国大陆学生。

  在MIT毕业三年以后,1987年底,金亚秋随即带着家人回到国内,开拓中国在电磁散射传输与空间微波遥感的基础研究领域。

  许多人曾在不同的场合问过金亚秋:当年为什么选择回国?

  他认为,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人生会有不同的选择,“我们那个年代的中国留学生都是怀着强烈的使命感出国的,尽管后来有人回、有人留,有各种偶然和必然的因素产生了各种结果,但愿意为祖国效力的方向是一致的”。

  对金亚秋个人而言,“于情于理于德于法,能干的中国人才应该在中国”。他今天获得的IEEE GRSS杰出成就奖,就是一个证明。

  勤奋与责任

  金亚秋回国开拓的电磁波物理与空间遥感的基础科学研究,是在国内当时的研究基础十分薄弱、物质条件十分艰苦的条件下的科学创业研究。

  他创建了波散射与遥感信息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倡立了IEEE GRSS北京分会、中国电子学会微波遥感专业委员会、中国计算机物理学会计算电磁专业委员会等。先后主持了近50项国家与部委级各类科研项目。共计已在国内外发表700多篇学术论文、14部学术专著与文集。

  “我几乎把所有工作时间都投入到了科学研究中。”即便当选院士后,金亚秋也很少参与和学术无关的活动。“一个人的能力所及总是有限的,我只做自己想做能做的事。”

  金亚秋说,中国人很聪明,“但科学研究的成功主要不靠个人的聪明”。在科学创新的道路上,我们还是任重路艰,还需要跋涉登攀。

  他认为:评判一个大学是否国际领先,只需看假日晚上有多少实验室的灯光是亮着的。

  当年在MIT,金亚秋每周六上午买菜洗衣,每晚看7点的电视新闻,其余时间都在实验室度过。半夜回宿舍,月光下踩着积雪,四周只有咔嚓咔嚓的声响。“如今回想起,都是十分美好的人生记忆。”

  回到国内的他,习惯也仍然如此,27年来,从没有较为完整地休过一个寒暑假。

  金亚秋对自己领导的实验室也有严格要求,年轻教师和研究生们都保证有充足的工作时间。 “早九晚五”不是对于科研人员制定的,金亚秋解释说,时间管理并非死板,保持“在工作中”展现的是一个科研人员的“活力形象”。

  他画了一个基准线,要求年轻教师达到每年一篇SCI论文、参加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一次国内学术会议。“这不是生产指标,而是保持学术活跃度的一个理念。”

  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中,金亚秋直言自己存在精英主义思想,在他看来,“科学家”不是一份普通的职业。“然而,我理解的精英,是能承担或许没有人要求你去承担的大责任,做其他人不想做、不敢做、不能做的创新之事。”

  有人曾用“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描绘当今接受高等教育的一些年轻人。金亚秋从正面提问题,他希望,“对于中国的青年学生,特别是青年科研人员和研究生一定要有理想和责任的教育,要把中国的历史与未来讲清楚”。

  创新与文化

  中国自20世纪80年代初参与GRS的学术活动,但当时只有极为少数的科学家能出席IGARSS。如今,中国科学家在GRS领域无论是遥感卫星技术、遥感信息获取技术,还是遥感各方面应用等,都取得了很大的进展。金亚秋介绍,近几年里,每年参与IGARSS会议的中国科学工作者人数达四五百人,往往是世界上参加人数最多的国家,在GRSS的各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数也极为明显地增长。

  这些巨大的进步也使得在中国举办IGARSS成为GRSS必然的一个选择。金亚秋院士与中国科学院空间科学应用中心主任吴季研究员将作为大会主席主持2016年首次在北京召开的IGARSS年会。

  “但是,我国要成为一个世界影响力的创新型国家,在科学研究上占据世界的领先行列,还有包括科研文化、人才队伍等需要解决的许多问题。”金亚秋说。

  他认为,目前国内科学家在GRSS刊物上发表的论文以通讯短文见多,以方法应用为多,理论新颖内容系统的长文则较少,而新技术展望的综述论文则完全没有。“在质与量上,质依然是主要的。”在国际上,中国GRS的地位还是排在主要的欧美国家和日本之后。

  纵观遥感技术的发展,金亚秋体会到,我国的遥感卫星技术的发展与学术研究的结合远远不够。他曾在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工作过,即便来自中国,在NOAA发布卫星计划时,也可以去旁听,了解有关情况,反馈自己的研究。“但在国内,由于部门利益与小团体界限的划分,十分缺少科学合作的文化氛围,不利于创新土壤的培养,更不利于科学家有广阔的科学视野。”

  金亚秋还认为,我们的科研项目立项应特别重视“研究新意、研究基础与研究信誉”,基础研究的技术路线与可行性只能是设想,与应用研究和工程技术实现不应有一样完备的要求。

  科研立项评审的公正性与科学性仍然需要正视与改进。科研诚信的问题不能停在“论文是否抄袭”的层次上,而要着重锤炼中国科学家队伍具备国际一流的眼界作风的素质。这些工作都是随着我国科学技术的发展不断地提出、不断地改进。

  (原载于《中国科学报》 2015-08-21 第5版 人物)

  


 

  (责任编辑:侯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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